妖言惑众：为什么巧克力冰激凌替代不了香肠

　　妖言惑众是一个随口吹水的小栏目。但我们也注重挖掘游戏世界的人文关怀。

　　在游戏界工作有时精神压力是很大的。比如一位叫西尾勇辉的日本人，他是日本游戏大厂Square Enix的一名普通员工。最近在他的工作邮件里，常常会需要一本正经地使用一些污言秽语，主要涉及某个男性器官和人体排泄物。

　　他慨然长叹，这样的事可能再也不会有了。

　　西尾勇辉负责的是剧情冒险游戏《奇异人生》的本地化工作。这款游戏即将在日本上市，并且，被和谐了。我们所知的和谐内容包括，游戏中男性器官涂鸦被改成了大便涂鸦。《奇异人生》官方推特这样说明自己是如何被和谐的：

　　这里必须赞幽默感十足的官推一个。游戏把男性器官和谐成了便便，官推把男性器官和谐成了香肠，官推把便便和谐成了巧克力冰激凌，这样计算，小小一张图里，就和谐了三处，通过和谐的方式表现自己和谐了什么，第一眼看还反应不过来。这才是和谐的大手，和谐的极致，总感觉这位官推君比本地化团队还会和谐。把男性器官直接和谐成香肠不是很好嘛，何必还扯进便便来!

　　只是，令人感到撕心裂肺的是，为什么？为什么是《奇异人生》？为什么偏偏是《奇异人生》？

　　在暴力突突突和擦边球漫天飞舞的游戏界里，画风清新故事动人的《奇异人生》就像个心地善良的年少女子，就像《这个杀手不太冷》里的娜塔丽·波特曼，《罪恶之城》里的杰西卡·阿尔巴，《最后生还者》里的艾莉。脆弱的她本该在一个大叔的保护下，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中得以幸存。

　　结果少女碰上了一个日本大叔。大叔迎面就给她来了一枪，丢下一句话：“肮脏的不是这个世界，而是你。”然后回到《沙滩排球》、《闪乱神乐》、《限界凸起》这些暴露的美女间，继续花天酒地。留下了《奇异人生》的尸体，像条野狗被丢在路口。

　　尸体上还打着马赛克。

　　就像黄秋生在《无间道2》里对曾志伟说的，杀人放火金腰带，修桥补路无尸骸。 这就是《奇异人生》的和谐给我的感觉。黄秋生又说：世界不该是这样。

　　这已经不是日本的游戏分级机构之一CERO（主机这块儿都是他们负责）第一次干这种事了。这么多年，谈笑风生之间，不少游戏都被他痛下剪刀，一刀两断。

　　分级机构重要但总是不讨喜，在厂家和玩家之间，常常以一种棒打鸳鸯的面目出现。

　　我们稍微探讨下CERO的行为方式。不拿日本的各位老师比，不拿PC小黄油比，那是别家管的。就拿主机游戏比。涂鸦里的香肠，也是香肠。《限界凸起：萌萌水晶》是一款绅士游戏，它就没出现过香肠。它只出现过一些萌萌的怪物们：

　　这些东西明显更污吧！这不用和谐？

　　等等，冷静点，《限界凸起》被日本评级机构CERO评成了D级，也就是17岁以上，对游戏的销售还是有些影响的。也许《奇异人生》和谐是为了守住更低龄化的评级。也许《奇异人生》就应该比《限界凸起》收敛一些。

　　于是让我们来看看《奇异人生》的评级，一路把官网拉到底......

　　这不也是D吗！

　　恩，所以你们真的不在乎这些XX和YY状的怪物在迷宫里撒欢儿，但不能容忍一根涂鸦里的香肠。

　　不过，世界上没有尽善尽美的规定。按照规定来，一些看似不合常理的事儿一定会发生。但是，有规定，也按着规定来，肯定比没规定强。有分级总比没分级好。虽然这是一根涂鸦的香肠，但毕竟是香肠。讲道理的话，你很难衡量，一根画出来的香肠，要真实到什么程度，才不能在游戏中出现。所以哪怕是涂鸦的，恐怕也只能一刀切。所以这样说，也可以理解CERO。

　　只不过就结果来说，CERO放过了很多淫荡无比的游戏，却在为难《奇异人生》。

　　SE表示《奇异人生》和谐的地方不超过10个，对游戏性和剧情都没有影响。

　　SE其实左右为难，一面是CERO，一面是玩家，两边都不敢得罪。当然既要改游戏，又要表示改了没影响。这是不能怪SE的。

　　但是，有没有影响呢？

　　我认为是有影响的。就拿我们所知道的修改：把香肠改成巧克力冰激凌举例子。

　　《奇异人生》的主角年龄设定为高中生，涂鸦可能也来自相似年龄的涂鸦者。试想，有这样一个青少年，一个高中生，一个男孩，给个代号，叫少年J吧。他的爱好是涂鸦，特别喜欢是在墙上画香肠。

　　有一天，他的爸爸SE把他拉到一个黑暗的小房间里。面对面坐下。

　　SE爸爸说：孩子， 从今天开始，你不要在墙上画香肠了，改画巧克力冰激凌。

　　少年J说：为什么？

　　爸爸说：因为你CERO爷爷说了。不要香肠，要屎。

　　尽管少年J并不乐意，但迫于爸爸的威压，只好答应。

　　当时少年J的内心就崩溃了。他画香肠，是希望让老师怒不可遏，让女生轻嗔脸红，炫耀自己的叛逆、不羁，表达青春期对性同时存在的渴望和嘲弄。现在，他再也实现不了以上任何一个目标了，因为从今天开始，他只能画巧克力冰激凌。老师会嘲笑他的幼稚，女生只会觉得恶心，他的图案无法激发任何人的强烈情绪，无法彰显自己青涩无聊的存在感。他从《南方公园》的卡特曼变成了《辛普森一家》的巴特辛普森。以后在墙上画巧克力冰激凌的时候，向旁边一看，也许能看到他5岁的弟弟在画同样的东西。这时候他应该做什么表情？恐怕只能，相视一笑。

　　他又堕落回了小学的水平。

　　他的青春期就这样被毁了。从他改画巧克力冰激凌的那一刻起，就决定了他成为一个卢瑟的命运。从此，一蹶不振，生无可恋。

　　我的意思是，虽然香肠和巧克力冰激凌有很多相同的地方，比如都很不雅。但它们区别很大。在游戏里，当然这个涂鸦的改变不会影响主线剧情，但它很有可能，影响了其他什么东西，影响了这个游戏世界的小小角落。

　　小和谐有时候比大和谐可怕。大和谐很明了。如果你把结局砍了，把剧情砍了，把任务砍了，把人物砍了，大家都知道，这不是原来那个游戏了。小和谐很微妙。你把香肠变成了冰激凌，好像没什么影响，但好像又对气氛有点微妙的影响。一个艺术品就被这种“微妙”一点一点消耗着自己原本的气氛和腔调。最后，在一点一点的小和谐之下，玩家只能得到一个“微妙”的替代品。而这种微妙，让这个替代品特别容易为人所接受，特别容易被人原谅。

　　但他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。

　　SE手下西方工作室的作品越来越多，再加上一些代理发行的作品，可以想见西尾勇辉日后的工作邮件，也干净不到哪去。

　　不愿游戏充满黄暴，但分级机构逼厂商下的刀，有些该下，有些会被历史证明为无谓。再美味的巧克力冰激凌永远替代不了香肠。毕竟一个是甜口，一个是咸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