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戏,一位医生的“夜班之神”
医院和《寂静岭》能擦出什么火花?
7 月 17 日,礼拜三,大雨。那一天医院召开了常务工作会。
小林的名字,在会上被提了三次:
论文获得“学报二等奖”,奖金 500 元;应邀上台讲话,发表获奖感言;上班时间玩游戏,点名批评,并扣除当月奖金。前两件是好事,后一件是坏事。所以当领导说到“上班时间玩游戏”时,很多人习惯性的鼓了掌,发现不对方才停下,并用笑声掩饰尴尬。而根据“好事不出门,坏事传千里”的定律,会议一结束,小林就出了名。
同事们都觉得小林“不值”。
不认识他的同事纷纷议论,玩着游戏写论文还二等奖?这文章一定有问题,肯定不值 500 块!认识他的同事也议论,因为玩游戏扣奖金,还不如直接旷工呢,不值!
小林自己也觉得不值。不值不是钱的事,也不是名声的事,而是游戏的事。
“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爱玩游戏,这下完了。”
小林说完双手一摊,拧出个破碎的笑。那神情仿佛办公室恋情曝光,又好像被人偷看了日记。
我其实也替小林不值。
有钱方面的原因:少了一个蹭饭的理由,而且是“理直气壮”的那种。
也有名声的原因:惩罚让名声受损,一受损就生气、一生气不给我帮忙看病咋办?
但最重要的原因,是小林上班的时候根本没玩游戏。
那天小林是夜班,白天休息。但白天还是来了医院,为了找份材料。可材料锁在同事柜子里,同事正在楼上看病,所以小林就坐在办公室硬等。
事实证明,“硬等”这个行为多此一举,非常不理智。小林完全可以上楼找同事、要钥匙,自己开锁拿材料。等就等吧,非得掏出手机看游戏视频,而且看的特别认真,门都忘了锁。
就在这时,一位老者推门而进,一屁股坐下递过病例。小林一愣,放下手机说这是资料室,不是门诊,门诊在二楼。老者没有放弃,依然盯着小林点了点病例。小林被盯得不自在,就看了看病例,并把上面的话重复了一遍。老者这才听见,慢悠悠而去,临走时看了看小林的手机。
看在眼里,自然记在心里,记在心里,是为了让别人看在眼里。
老者出了门,一拐弯进电梯,直达 3 楼的“院务部”。据院务部的小李说,老者捶胸顿足、绘声绘色,言语的激烈程度,就好像小林曾将他抱摔在地、锁喉致死了一般。
不过老者还是诚实的,他把小林的名字写得丝毫不差,而且字体苍劲飘逸,让小林自愧不如。
我问小林:“你看的啥游戏?”
小林冷冷的回答:“甜蜜的家。”
甜蜜的家
《甜蜜的家》是款 FC 游戏,1989 年发售,小林 1990 年才玩到。那一年小林 9 岁,发生了三件大事:
北京开了亚运会;他爸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机;班上转来一个高个子女生,叫薛燕。
不爱说话、个子又高的转学生是要被欺负的,这在当时可是一种“潜规则”。有人给薛燕裙子上撒墨水,还有人把薛燕的辫子系在椅背上。至于没事儿拍一下薛燕的头,给薛燕的作业班上画个丁老头,都算是举手之劳的问候。
小林从不欺负薛燕,一是他不想,二是他自己都顾不上了。
那时小林有个外号叫“摸桌”,不是课桌的桌,而是讲桌的桌。当时小林学习差,老师经常把他拉到讲桌旁边训,他的个子只比讲桌高一点,一挨训就弯腰,一弯腰就和讲桌差不多高了,“摸桌”由此得名。
挨完训之后,罚站一般是少不了的。地点就在教室的最后面,和薛燕的座位平行。站的久了,小林发现薛燕坐着都是那么高,高的像头傻骆驼,又像个突兀的感叹号。小林当时想笑,但想到自己的状况又有点想哭:人家像感叹号,那自己又像啥?省略号吗?
感叹号和省略号的问题,让小林郁闷了很长时间,他感觉日子又细又长,像收音机里的京剧,“咿咿吖吖”的没有尽头。
有一阵子薛燕病了没来上学,两天之后同学们才发觉这件事情,因为少了薛燕,课间就少了很多乐趣。老师让小林去给薛燕送作业,不由推脱。那也是小林第一次进入女孩的房间,心里多少有点忐忑。
事实是薛燕根本没病,也不是没病,是病早就好了硬拖着不上学。没想到的是,薛燕看见小林来访乐开了花,翻出零食热情招待。他只记得薛燕打开电视,让他陪着打游戏。
小林说薛燕真的很笨,这点老师没有错怪她,因为《魂斗罗》要么薛燕先死、要么薛燕把自己活活拖死。
后来玩到《甜蜜的家》,这个一会儿迷宫一会儿蹦鬼的游戏,让小林的手上全是汗水。薛燕倒是没出汗,只是离小林越靠越近。
用现在的话说,《甜蜜之家》把小林“吓尿了”。
由于零食和饮料吃得太多,游戏时间又太长,小林终于憋不住直接冲进厕所里。小林说当时的那泡尿,尿得有些惊心动魄,因为薛燕就在隔壁,屋里又静悄悄的,让他尿得都不尽兴,只敢一点点往外送。
这段经历,让两人觉得校园生活快乐了许多。虽然该罚站的还是罚站,该被欺负的还是被欺负,但终究有些不一样了。两个苦人相互取暖,偶然酿出的一丝快乐,让他们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甜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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